佛世尊在王舍城期间,坚胜意乐菩萨入城至一长者家化缘时,见到长者之女貌美,生起严重的贪着心,用尽方法仍无法对治。佛陀为了调伏菩萨,遂化现一人,貌同长者女,加以点化。在佛陀的引导下,坚胜意乐菩萨乃将事情始末禀告佛陀,请佛教示。
佛陀随即为坚胜意乐菩萨及诸比丘、菩萨大众宣说现观真实义的教法,直接开显如来法性即平等性、究竟智慧于一切法皆无所动摇,以及胜义实相超越所断与对治之二分别的妙理,名为「一切法无所动法门」。佛陀并以六种譬喻说明此理:
幻师所化女子而生贪──譬喻一切对治本非实有;
梦与王妃共枕而恐惧──譬喻所断三毒本非实有;
渴者舍阳焰水而自矜──譬喻六波罗蜜及诸道果本非实有;
女子揽镜自照而自满──譬喻五蕴、十八界乃至诸法等二分别法,本来皆非实有;
石女误以为将会得子──譬喻诸法本无生灭、本来不动;
暗夜误认树下有盗贼──譬喻一切法不动、无所超越、无取舍、无破立。
当时会上有二百名具增上慢的比丘,他们在闻法当下便获得解脱。坚胜意乐菩萨也即刻证入菩萨初地。
此法门属于三转法轮教授。慈氏弥勒所造《现观庄严论》之中流传甚广的「此中无所遣,亦无少可立,于正性正观,正見而解脱」一颂,便概括了本经的主旨。也因此,本经在藏地被归类为了义经典,广受各宗派大德重视。
本经藏译本属于藏传佛教前弘期的译作。指导译事的讲经班智达为印度的天主觉(Surendrabodhi, circa 8th)以及慧铠(Prajñāvarman, circa 8th)二师,当时担任译主的吐蕃僧人则是大译师耶谢德(ཡེ་ཤེས་སྡེ། circa 8th)。(圆满法藏.佛典汉译 编辑部)
顶礼一切佛菩萨。
如是我闻:一时,世尊在王舍城灵鹫山中,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、菩萨五百人俱。
尔时,坚胜意乐菩萨清旦而起,着裙、搭衣、持钵,入王舍大2城乞食。尔时,菩萨3次第而行,至一长者舍。长者有女,形色妙好,韶丽可爱,端正姝好,色相第一4。菩萨见彼女已,心生贪欲,极受热恼,是故虽作是念:「我当作意,念不净观」,然心仍一向执受可爱之相。
由是5心执爱乐故,乃未受食,空钵出王舍城;为令心于欲念无所作意,精勤分别观察,然于欲念,力未能除。尔时,世尊清净天眼,过于人眼,观见坚胜意乐菩萨心生贪欲,虽观察思惟,然于欲念,力未能除。
尔时,世尊为调伏坚胜意乐菩萨,乃于菩萨6还归之道,化现一女,形貌一如彼长者女。坚胜意乐菩萨见是变化女,即问言曰:「善女人!汝欲何往?」变化女告言:「汝住何处,我即往之。」菩萨7即生恐畏,逃走远避,入一山中,其地难至。变化女亦随往赴8。尔时,坚胜意乐菩萨身体疲懈而坐,变化女亦随趁菩萨9前,坐已,说是偈言:
「当以心断我,身逃有何益?
坚固身10虽逃,不能断贪欲。」
变化女说是偈已,即从彼山11坠堕。堕已,其头手足及诸肢节,各散异处。既而如掬冰雪,遇热尽融,渗没土中,彼变化女即忽不见。
坚胜意乐菩萨不见变化女,贪欲之心便即止息,复极沮悴。彼时12,变化女所说偈言于是现前,故作是念:「我当具白于世尊」13。
「若尔,世尊当能知我心意,为我说法,令入法现观14」,作是念已,坚胜意乐菩萨从彼难至之地来,诣于佛所,头面礼世尊足,退坐一面。
尔时,世尊为多百千眷属围遶,瞻视于前,为众说法。说法毕15。坚胜意乐菩萨既知毕已,即偏袒右肩,右膝着地,向世尊所,合掌顶礼,具陈上事。
世尊乃告坚胜意乐菩萨曰:「善男子!若于修道所生者16,周遍求觅。善男子!断诸可贪之法,如来不说是为断贪;断诸可瞋、可痴之法,如来不说是为断瞋、断痴。
「何以故?善男子,如来不为诸法可舍故说法,不为诸法可得故说法;不为诸法可知、可断、可修、可现前、可现证,不为轮回可出、涅槃可证17故说法;不为诸法可除、可立、可分别故说法。
「善男子!二分别者,即非诸如来法性。凡行二法18者,彼等即非入于真实。
「善男子!云何为二?若作是念:『我当断贪』,是为有二。若作是念:『我当断瞋』,『我当断痴』,是为有二。如是加行19,彼等皆非入于真实,而谓入于颠倒。
「善男子!譬如有人,于幻师幻作之时20,见幻师所化女子而生贪心,其心为欲所缚,随贪而转21,由是恐怖,离座而去。去已,乃作意女子不净,作意无常、苦、空、无我。善男子!于意云何?是人入真实不?抑或入于颠倒耶?」
白言:「世尊!于本无之女,作意思惟不净,以及无常、苦、空、无我,是人精勤,皆是颠倒。」
世尊告曰:「善男子!22若比丘、比丘尼、优婆塞、优婆夷,于不生、本无诸法,作意思惟不净、无常、苦、空、无我,是诸人等,皆悉如上所喻,应作是观。我不说彼诸愚夫修习于道,彼等名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譬如有人,于梦中自宅,见一王妃,复与共眠,以失念故,乃作念言:『我必遭杀』,王虽不知,彼仍作念:『我将遭杀』,而生怖畏,逃走远避。于意云何23?是人以王妃故,惊怖逃走,得脱险不?」
白言:「不也。世尊!何以故?世尊!是人于本无之女,起女人想。此非真实,乃妄分别故。」
世尊告曰:「善男子!若比丘、比丘尼、优婆塞、优婆夷,于本无贪欲,而起贪欲想,以畏贪欲,故生恐怖,乃思24出离于贪;本无瞋恚,起瞋恚想,以畏瞋恚,故生恐怖,乃思出离于瞋;本无愚痴,起愚痴想,以畏愚痴,故生恐怖,乃思出离于痴。是诸人等,皆悉如上所喻,应作是观。我不说彼诸愚夫修习于道,彼等名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譬如是人,于无所有,虚妄增益,本无恐怖,起恐怖想。善男子!凡愚众生,不识贪欲际25,以贪欲际之怖故,心生恐畏,乃思出离贪欲际;瞋恚际者,无所有际,彼等愚夫不识是理,以畏瞋恚际之怖故,心生恐畏,乃思出离无所有际;愚痴际者,本为空际,彼等愚夫不识是理,以愚痴际之怖故,心生恐畏,乃思出离空际,亦复如是。我不说彼诸愚夫修习于道,彼等名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,譬如有人,于季夏之月,日中之时,行于道中,炎热所逼,疲极渴乏。于荒旷郊野之中,见阳焰水,徐徐流淌。其人慧黠,乃观察思索26,因起是念:我尚未到家,暂不应取此水而饮。乃舍阳焰,还于自家。及至家中,寻自赞言:『我于渴时,虽得见水,犹能舍之不饮,诚为希有。我之所作,最极希有。』善男子!于意云何?本来无水,非为有水,然彼舍之未饮,宁为希有不?」
白言:「不也。世尊!何以故?世尊!彼处本无滴水,亦无可计为水者。世尊!是人于本无之水,起迷乱想,又于舍水,观察思索。虽水不实,然生喜心,乃至极喜,以此为足,发起执着而已矣。」
世尊告曰:「善男子!若比丘、比丘尼、优婆塞、优婆夷,不能知解如来意趣文句,为断悭吝心故,虽本无檀那27,然起布施想,于无所有,观察思惟;虽其不实,然生喜心,乃至极喜,自谓:『我等已除悭吝。』以此喜心为乐,发起执着。复为断恶戒心故,虽本无尸罗28,然起持戒想,于无所有,观察思惟;虽其不实,然生喜心,乃至极喜,自谓:『我等已除恶戒心。』以此喜心为乐,发起执着。或为断害心故,虽本无羼提29,然起安忍想,于无所有,观察思惟;虽其不实,然生喜心,乃至极喜,自谓:『我等已除害心。』以此喜心为乐,发起执着。或为断懈怠心故,虽本无毘梨耶30,然起精进想,于无所有,观察思惟;虽其不实,然生喜心,乃至极喜,自谓:『我等已除懈怠心。』以此喜心为乐,发起执着。或为断散乱心故,虽本无禅那31,然起禅定想,于无所有,观察思惟;虽其不实,然生喜心,乃至极喜,自谓:『我等已除散乱心。』以此喜心为乐,发起执着。或为断无知心故,虽本无般若32,然起慧想,于无所有,观察思惟;虽其不实,然生喜心,乃至极喜,自谓:『我等已除无知心。』以此喜心为乐,发起执着。是诸人等,皆悉如上所喻,应作是观。我不说彼诸愚夫修习于道,彼等名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譬如有人,于本无之水,起颠倒想,舍水而观察思惟;虽其不实,然生喜心,乃至极喜,以此为足,发起执着。如是,若比丘、比丘尼、优婆塞、优婆夷,于如来法界不能知解,虽本无须陀洹果,然于须陀洹果,起颠倒想;虽本无斯陀含果,然于斯陀含果,起颠倒想;虽本无阿那含果,然于阿那含果,起颠倒想;虽本无阿罗汉果,然于阿罗汉果,起颠倒想;虽本无辟支佛果,然于辟支佛果,起颠倒想;虽本无佛果,然于佛果,起颠倒想;虽本无涅槃果,然于涅槃果,起颠倒想,于无所有,观察思惟;虽其不实,然生喜心,乃至极喜,以此喜心为乐,发起执着。是诸人等,皆悉如上所喻,应作是观。我不说彼诸愚夫修习于道,彼等名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是故,如于阳焰而起水想,诸具信善男子、善女人33于一切法,悉当如是善知。如是善知诸法,是为入于真实;若不尔者,凡有所知,皆非入于真实。我不说彼诸愚夫修习于道,彼等名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譬如一女,揽镜细照34,数数摩拭其镜,乃见镜中影像端严可爱。其于影像,心作是念,观察思索:『我不应于此影起贪欲心。何以故?彼非我所,我非彼所也。』善男子!于意云何?如是,此女于影像不起贪欲心,执为希有,此宁为真实不35?」
白言:「不也,世尊。何以故?世尊!影像本无分别,毕竟不成36,于中本无少分别故。」
世尊告曰:「如是!善男子!凡愚众生虽于诸色起分别心,而作是念:『是为下者,是为中者,是为上者』,然此诸色,其自性中,无所分别,无异分别37;声、香、味、触,亦复如是。复次,凡愚众生虽于诸法起分别心,而作是念:『是为下者,是为中者,是为上者』,然此诸法,其自性中,无所分别,无能分别,无异分别。
「善男子!譬如彼女,本无诸法,而作有想,复作观察思索。于是起增上耽着。善男子!若比丘、比丘尼、优婆塞、优婆夷,如是了知诸法如影,乃谓:『我等于诸色不应生贪』,『我等于诸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,不应生贪』,『我等当修律仪』,彼等亦于本无之法,心起有想,于无所有,观察思惟。于是亦起增上耽着,执以为喜,自赞毁他;是诸人等,皆悉如上所喻,应作是观。我不说彼诸愚夫修习于道,彼等名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譬如有一石女38,以失念故,而立誓言:『我不欲得子。』另有一女,知且明彻39,为护其意故,而告言曰:『幸勿立此誓言!汝当有一子,形色妙好,端正可爱。』石女闻已,即作是念40:『我当有一形色妙好、端正可爱之子。』由是心生希愿,而起迷乱,心迷乱故,以是想相41,心生喜乐。然此所云子者,过去未曾生,未来亦不生。
善男子!如是如来知见一切诸法如石女子,随顺世间而说二相42,即说:于过去时,汝名云此,父族云此,母族云此,颜色如是,用于此食,住几许时,如是受诸苦乐,寿量边际如许。
复说:于未来时,当云此名,父族云此,母族云此,当具颜色如是,当用食如是,当住时如许,当受苦乐如是,当有寿量边际如许。
如是亦说:于现在时,汝名云此,父族云此,母族云此,颜色如是,用于此食,住几许时,如是受诸苦乐,寿量边际如许。
「善男子!譬如彼石女,以自分别,而起子想,故起希愿。然是子为不生之法;以其为不生法故,为不灭法;为不灭法故,非有表法。
「善男子!如是一切色者,其性本即不生之法;以其为不生法故,为不灭法;为不灭法故,非有表法。一切受、想、行、识,亦复如是。识性本即不生之法;以其为不生法故,为不灭法;为不灭法故,非有表法。是故,若于法性不如是知者,皆非入于真实。我不说彼诸愚夫修习于道,彼等名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如是知诸法者,彼等即入于真实,住于道中,于道中无所动43。何以故?住诸如来法者,以法界不动而不动故。
「善男子!是故善男子、善女人欲入诸如来法理44者,应于贪无所动,于瞋无所动,于痴无所动,于一切烦恼无所动,于眼、色、眼识无所动;于耳、声、耳识,鼻、香、鼻识,舌、味、舌识,身、触、身识,意、法、意识无所动,亦复如是;应于一切法想45无所动;于一切法想,亦无所住。
「何以故?若于贪有所动,则于法界有所动。何以故?空性不动,是以贪即法界故。若于瞋有所动,则于法界有所动故。何以故?无相不动,是以瞋即法界故。若于痴有所动,则于法界有所动。何以故?无愿不动,是以痴即法界故。
「若于一切烦恼有所动,则于法界有所动。何以故?如实解了一切烦恼性不动46,是以诸烦恼即法界故。
「若于眼、色、眼识有所动,则于法界有所动。何以故?缘起不动,是以眼、色、眼识即法界故。
「若于耳、声、耳识,鼻、香、鼻识,舌、味、舌识,身、触、身识,意、法、意识有所动,则于法界有所动。何以故?缘起不动,是以意、法、意识即法界故。
「若于一切法想有所动,则于法界有所动。何以故?如实解了一切法想自性不动,是以一切法想即法界故。
我知是已,故说:『若如实见颠倒见47,即是真实见。』无所除遣亦无所立,故于颠倒见无所动。无48颠倒见,亦无真实见,诸法无二故耳。
于颠倒见,如实正见,即真实见;若生二想,即无真实见。
「善男子!譬如有人,于闇夜行道,见荒郊有林,参天扶疏,乃于彼处一树下,作有盗贼想,由是怖畏惊恐而未前往。善男子!于意云何?既无光明,是人亦未现前见彼树,宁能超踰稠林不?宁无盗贼之怖不?」
白言:「不也。世尊!」
世尊告曰:「善男子!于意云何?若有光明,是人亦现前得见彼树,宁能超踰稠林不?宁无盗贼之怖不?」
白言:「如是。世尊!何以故?世尊!本无恐怖,是人却起恐怖之想,此非真实,乃妄分别故」
世尊告曰:「善男子!凡愚众生以起诤49故,心乃虚妄颠倒,故成颠倒;无明闇冥,覆蔽眼目,乃于一切,虚妄增益,故于轮回险怖,生恐怖心,于是周遍求觅,欲出轮回。彼等于轮回起恐怖想,然是者于胜义中,了不可得;彼等以涅槃无恐怖故,乃周遍求觅。
善知识之所摄受、入真实者,如实了知50轮回本性即为涅槃,亦能善知诸法无生,如是入真实者,不取一切法,不舍一切法,不除一切法,不立一切法。于法界中,无所安住,而无所动;以不动故,无所修习处;无所修习故,无有所住;无所住故,无有动摇。是为诸如来法理无所动摇,于中所动之法、超踰之法、所舍之法、所取之法,亦皆不可得。
「何以故?如是,法理即虚空理,虚空无所动亦不可超踰故。善男子!知真实入者,所通达知51,虽诸众生亦不能动。何以故?彼已如是得不动智故。」
尔时,具寿舍利子从座而起,偏袒右肩,右膝跪地,向世尊所,合掌顶礼,白世尊言:「世尊!若善男子、善女人等能于此法门,受持通利,发起信解,是等52名为智慧第一教授53。何以故?世尊,此法门能灭一切无知,具足一切知故。」
尔时,具寿大目犍连白世尊言:「世尊!若善男子、善女人等能于此法门,受持通利,发起信解,是等名为神通第一教授。何以故?世尊!凡眼识所知,即非神通。世尊!若于一切眼识所知之法,虽弹指顷,亦不信解,是为神通第一故。」
尔时,具寿离婆多白世尊言:「世尊,若善男子、善女人等能于此法门,受持通利,发起信解,是等名为禅定第一教授。何以故?世尊!此法门能焚尽一切烦恼故。」
尔时,具寿须菩提白世尊言:「世尊!若善男子、善女人等能于此法门,受持通利,发起信解,是等名为住无烦恼第一教授。何以故?世尊!此法门离一切烦恼怨敌,一切诸法不能染着故。」
尔时,具寿大迦叶白世尊言:「世尊,若善男子、善女人等能于此法门,受持通利,发起信解,是等名为说杜多功德第一教授。何以故?世尊!此法门已净一切烦恼,一切诸法不成杂染故。」
尔时,具寿罗睺罗白世尊言:「世尊!若善男子、善女人等能于此法门,受持通利,发起信解,是等名为说爱乐学处第一教授。何以故?世尊!此法门已到一切学处彼岸故。」
尔时,具寿优波离白世尊言:「世尊,若善男子、善女人等能于此法门,受持通利,发起信解,是等名为说持律第一教授。何以故?世尊!此法门能除一切烦恼故。」
尔时,具寿阿难白世尊言:「世尊,若善男子、善女人等能于此法门,受持通利,发起信解,是等名为说多闻第一教授。何以故?世尊!此法门具诸多闻故。」
如是诸大声闻悉皆各以最上赞语,于此法门,称扬赞叹。
尔时,世尊告具寿阿难曰:「阿难!是故,汝应住于诸法无所除遣亦无所安立,而正说54此佛菩提法理。应说诸法毕竟无所舍、无所得之法,应说诸法无所了知,无所断亦无所修习,无所现前亦无所现证,轮回无所出,涅槃无所证;无须陀洹法可得,乃至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罗汉果,亦无所得。何以故?阿难!一切法即须陀洹、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罗汉法,亦即法界平等故。
「阿难!是故汝应向菩萨乘诸补特伽罗说声闻地、辟支佛地无所超踰,乃至佛诸法亦无所得之法。何以故?阿难!一切诸法即是佛法,亦即法界平等故。
「复次,阿难!于阿罗汉求现证之诸瑜伽行55比丘,汝应为说贪瞋痴等无所断除之法。亦应为说如来无所可见、诸法无所听闻、僧伽无所亲近承事之法。阿难!贪瞋痴等毕竟无所断除,以贪瞋痴等空虚故。阿难!诸剎那顷56,亦非有所断,以其无所有故。」
尔时,具寿阿难问世尊言:「世尊!云何如来本来无所可见,诸法本来无所听闻,僧伽本来无所亲近承事?」
世尊告曰:「阿难!如来不可示者,以眼不能见彼故。阿难!法不可说者,以耳不能闻彼故。阿难!僧伽无为者,以身口意不能亲近承事彼故。」
具寿阿难复白世尊言:「世尊!如是,诸佛世尊法性希有难证。」世尊告曰:「阿难!如汝所言,以是法门故,诸佛世尊法性难证。何以故?于诸烦恼,皆须修心;然于一切法,皆无所动,无所超踰故。
「阿难!若有众生,以是法门,入诸如来法理,生起信解,当知彼等是为希有。
「阿难!若善男子、善女人于我教中出家,复于此法门,受持通利,能起信解,彼等则不空食国中信施57,于如来教真实出家58,善得人身,降伏恶魔,永害59我慢60,净诸信施61,能消供养,能受福田62。何以故?阿难!诸具增上慢者、于果有所缘者、于菩提有所缘者、于过去诸佛所作未办者,则于是法门不能忍故。」
说此法门时,坚胜意乐菩萨即获无生法忍。尔时,世尊熙怡微笑。
其为诸佛世尊法性,是故世尊熙怡微笑时,从口中出种种色光,谓:青、黄、赤、白、红、玻璃、银色,遍照无量无边世界,上至梵世;光相旋还,至于佛所,右遶世尊三匝,入世尊顶。
尔时,承佛63威神加被,具寿阿难从座而起,偏袒右肩,右膝着地,向世尊所,合掌顶礼,白世尊言:
「世尊!诸如来若无因缘,则不微笑。世尊!以何因缘现此微笑?」
世尊告具寿阿难曰:「阿难!于此众中,有二百具增上慢者,闻此无增上慢法,永尽诸漏,心得解脱64。坚胜意乐菩萨则得无生法忍。阿难!是坚胜意乐菩萨者,过于万劫,当于普照众宝劫,有世界名『众花开敷』,成就无上正等正觉,名『如来.应供.正等正觉宝莲德藏佛』。彼佛国土,具足无量功德庄严;于彼佛土,纯诸菩萨,充满其中。」
尔时,具寿阿难问世尊言:「世尊!当何名此法门?云何受持?」
世尊告曰:「是故,阿难!是名『于一切法无所动』法门,亦名『坚胜意乐品』法门。以是名字,汝当受持。」
世尊说是语已,具寿阿难、坚胜意乐菩萨及诸菩萨、比丘大众,及诸世间天、人、阿素罗、干闼婆等,皆大欢喜,于世尊所说,称扬赞叹。
圣坚胜意乐品大乘经
印度和尚天主觉、慧铠,主校译师佛僧耶谢德等翻译、校对、抉择。
顶礼一切佛菩萨。
如是我闻:一时,世尊在王舍城灵鹫山上,与一千二百五十位大比丘僧以及约莫五百位菩萨共会一处。
当时,坚胜意乐菩萨于早晨时分起身,着下裙、披法衣、持钵盂,前往王舍城化缘乞食。坚胜意乐菩萨一路走着,终于抵达王舍大城化缘,到了一位长者家。长者有个女儿,外形姣好、端庄可人,有着最美丽的姿容。菩萨一见这位女子,便心生强烈的贪欲热恼。他于是思忖:「我应当作意不净观。」然而在他心中萦回不已的,始终都是女子的倩影。
由于坚胜意乐菩萨内心执着对女子的爱乐,遂未接受化缘之物,带着空钵离开王舍城,同时努力不要惦念贪欲,并精进勤恳进行分别观察,但终究力有未逮,未能除去贪欲。世尊以其过于常人的清净天眼见到坚胜意乐菩萨心生贪欲,虽有分别观察之力,但仍力有未逮,无法除去贪欲的情形。
世尊为了调伏坚胜意乐菩萨,于是化现出一位与长者之女一模一样的女子,出现在菩萨回程途中。坚胜意乐菩萨见到这位幻化的女子,于是问道:「善女人!妳要上哪儿去呢?」幻化的女子答道:「你住在哪里,我就往那儿去。」一听,菩萨便心生恐惧,于是逃往一座难以到达的山中。那位幻化的女子也跟着前去这座山里。后来,坚胜意乐菩萨感到身体疲惫困乏,于是坐了下来。幻化的女子也跟着坐在菩萨面前,对他说出这么一首偈颂:
「当以心断我,身逃有何益?
坚固身虽逃,不能断贪欲。」
(应当从心将我断舍。只是身体离我远逃,又有何用呢?
即便坚实的身体能够远逃,仍旧无法断舍贪欲呀!)
幻化的女子说完该偈,便从那座难以抵达的山上坠落。堕地之后,她的头部、手脚、指节等都错位了(尸首四散)。接着,幻化的女子就像捧握于手中、遇热融化而渗入土壤的融雪般,随即不见踪影。
坚胜意乐菩萨见不到幻化之女,贪欲心当下便告止息,并且感到十分懊恼。此时,幻化女子所说的偈颂浮现于脑海。他于是想:「我应当将这一切禀告世尊」。
当菩萨想及此处时,世尊也知其心念,心想:我应当为他宣说能入法现观之法。随后,坚胜意乐菩萨从那个难以抵达之地,来到世尊所在处,顶礼世尊的双足,接着便退下,坐于一侧。
当时,世尊身旁有数以十万计的眷属重重围绕。他目视前方,正在说法。世尊说法完毕时,坚胜意乐菩萨知道已经完毕,便将上衣的一侧垂放下来,袒露右肩,并且右膝跪地,面向世尊所在处,双手合掌,顶礼膜拜,接着便向世尊一五一十禀告事情的始末。
世尊开示道:「善男子!若对道所产生的一切广求寻觅,则应如下思惟。善男子!如来不曾说「断除可贪之法」叫做「断贪」。同样地,如来也不曾说「断除可瞋之法」、「断除可痴之法」为「断瞋」与「断痴」。
「为何如此呢?善男子!如来之所以说法,并不是因为有任何一法可舍除或者可获得,也不是因为有任何一法可了知、可舍弃、可修习、可现前、可现证,或因为轮回是可摆脱、涅槃是可证得,或着因为有任何一法可除遣、可安立、可分别所以才说法的。
「善男子!只要是分别为二的(二取相),就不是诸如来法性。凡是以二分别而行的,就不是入于真实。
「善男子!什么是二呢?若认为『我应当断除贪欲』,这便是二。若认为『我应当断除瞋恚』,『我应当断除愚痴』,这便是二。凡是如此加功用行的,即非入于真实,而称为入于颠倒。
「善男子!譬如某人在幻术师施行幻术之时,见到幻术师所幻化出来的女子,对其生起贪欲心。心受贪欲的牵缠所左右,于是感到恐惧、慌张,起身离座而去。离开后,他在心中作意该女子不净(非可爱、丑陋),并且作意无常、苦、空、无我。善男子!你心中是怎么想的?此人入于真实吗?或是入于颠倒呢?」
「世尊!于心中作意本来并不存在的女子,并且作意不净、无常、苦、空、无我之人,他所精进努力之事,实属颠倒。」
世尊说道:「善男子,在此若有某些比丘、比丘尼、居士男、居士女于心中作意不生、本无的诸法为不净的、苦的、空的、无我的,则应当视这些人们与此譬喻相同。我不会说这些愚昧之辈在修道,而应称之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譬如有某人于梦境见到王妃在自己家中,并且与之同床共枕。由于失念(忘记自己在梦中,或者忘失正念),他这么思忖:『我会被杀死的。』由于他这么想,因此虽然国王并不知情,他还是认为『我就要被杀了』而心生恐惧,落荒而逃。你是怎么想的?此人因为王妃一事而恐惧逃亡,他能否逃脱此难?」
「世尊!不能的。为何如此呢?世尊!此人对于本来并不存在的女子心生女子之想。这并非真实,因为是平添虚构的。」
世尊说道:「善男子!在此若有某些比丘、比丘尼、居士男、居士女对于本来并不存在的贪欲生起贪欲之想,故因贪欲所致的怖畏(后果)而感到恐惧,于是心求出离贪欲;同样地,对于本来并不存在的瞋恚生起瞋恚之想,故因瞋恚所致的怖畏而感到恐惧,于是心求出离瞋恚;对于本来并不存在的愚痴生起愚痴之想,故因愚痴所致的怖畏而感到恐惧,于是心求出离愚痴。应当视这些人们与此譬喻相同。我不会说这些愚昧之辈在修道,而应称之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譬如此人在本来无所有的情况下平添虚构,对于本来并不存在的恐怖生起恐怖想。善男子!同样地,凡愚的补特伽罗们不认识贪欲际,故因贪欲际所致的怖畏而感到恐惧,于是心求出离贪欲际;
不认识瞋恚际为无所有际,故因瞋恚际所致的怖畏而感到恐惧,于是心求出离无所有际;不认识愚痴际为空际,故因愚痴际所致的怖畏而感到恐惧,于是心求出离空际。我不会说这些愚昧之辈在修道,而应称之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譬如某人在夏末的月份,日正当中之时而行于路上。在炎热侵逼之下,他感到疲困干渴。这是一位具有敏锐分别观察力的人,他在旷野中见到阳焰的大河缓缓流淌着,便如此分别观察,思忖道:『在我还没到家之前,暂时不应该饮用此水。』于是他不顾阳焰,径往自家而去。返家后,他便赞叹起自己:『我在口渴的时候,虽然见到河水,却未饮用,我的行为真是太希有了!我做了件最为希有的事!』善男子!你心中是怎么想的?此人是在本来没水、根本没水的情况下,并未饮水而舍之不顾的。如此作为,算得上希有吗?」
「世尊!不算的。为何如此呢?世尊!该处连一滴水也没有,甚至没有可以假名称之为水的东西。世尊!本来并无一丁点的水,他却起了迷乱之想,舍水不顾而观察思索,进而生起不实在的欢喜,甚至极为欢喜,并执着于此种欢喜所带来的满足感。」
世尊说道:「善男子!在此若有某些比丘、比丘尼、居士男、居士女不能了知如来意趣的词句,于是为了断除吝啬心,对于本来并不存在的布施生起布施之想而观察思惟,进而生起不实在的欢喜与极喜,认为『我们已经断除了吝啬心』,并执着于此种欢喜所带来的满足感;
为了断除恶戒心,对于本来并不存在的戒律生起持戒之想而观察思惟,进而生起不实在的欢喜与极喜,认为『我们已经断除了恶戒心』,并执着于此种欢喜所带来的满足感;
为了断除害心,对于本来并不存在的安忍生起安忍之想而观察思惟,进而生起不实在的欢喜与极喜,认为『我们已经断除了害心』,并执着于此种欢喜所带来的满足感;
为了断除懈怠心,对于本来并不存在的精进生起精进之想而观察思惟,进而生起不实在的欢喜与极喜,认为『我们已经去除了懈怠心』,并执着于此种欢喜所带来的满足感;
为了断除散乱心,对于本来并不存在的禅定生起禅定之想而观察思惟,进而生起不实在的欢喜与极喜,认为『我们已经断除了散乱心』,并执着于此种欢喜所带来的满足感;
为了断除无知之心,对于本来并不存在的智慧生起智慧之想而观察思惟,进而生起不实在的欢喜与极喜,认为『我们已经断除了无知之心』,并执着于此种欢喜所带来的满足感。应当视这些人们与此譬喻相同。我不会说这些愚昧之辈在修道,而应称之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譬如有人对本来就不存在的水起了迷乱之想,舍水不顾而观察思索,进而生起不实在的欢喜与极喜,并执着于此种欢喜所带来的满足感。同样地,在此若有某些比丘、比丘尼、居士男、居士女不能了知如来法界,于是
虽然预流果本来并不存在,却对预流果起了迷乱之想;
虽然一来果本来并不存在,却对一来果起了迷乱之想;
虽然不来果本来并不存在,却对不来果起了迷乱之想;
虽然阿罗汉果本来并不存在,却对阿罗汉果起了迷乱之想;
虽然辟支佛果本来并不存在,却对辟支佛果起了迷乱之想;
虽然佛果本来并不存在,却对佛果起了迷乱之想;
虽然涅槃果本来并不存在,却对涅槃果起了迷乱之想。
这些虽然本来并不存在,他们却对之观察思惟,进而生起不实在的欢喜与极喜,并执着于此种欢喜所带来的满足感。应当视这些人们与此譬喻相同。我不会说这些愚昧之辈在修道,而应称之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因此,就像对阳焰生起水想,具信的善男子、善女人也应该如此这般地通达诸法。如此通达诸法之辈,便是入于真实。若非如此,则一切认识皆非入于真实。我不会说这些愚昧之辈在修道,而应称之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譬如有一女子,她于揽镜自照时,先仔细地擦拭镜面,于是见到镜中影像美丽动人,接着便这么观察思索,想着:『我不应对此影像生起贪欲之心。为何如此呢?因为它不是我的,我也不是它的。』善男子!你心中是怎么想的?此位女子认为自己对镜中的影像不生贪欲心之事很是希有。此事可真确吗?」
「世尊!并非如此。为何呢?世尊!因为影像本来就没有可分别的,究竟上也无法成立可分别之事,其中并没有任何可分别的。」
世尊开示道:「善男子!就像这样,凡愚的补特伽罗总是分别诸色,认为:『这些色法是下等的』,『这些是中等的』,『这些是上等的』。然而,以诸色来说,色的本性却没什么分别可生起,也是无可观察分别的。诸声、香、味、触也像是这样。就像这样,凡愚的补特伽罗总是分别诸法,认为:『这些法是下等的』,『这些是中等的』,『这些是上等的』。然而,以诸法而言,法的本性却没什么分别可生起,也没有可起分别的,也就是无可观察分别的。
「善男子!就像这样,譬如该女子对本来并不存在的事物生起『存在』之想,进而分别观察,于是产生强烈的耽着。善男子!同样地,若有某些比丘、比丘尼、居士男、居士女了知一切诸法犹如镜中影像,并称『我们不应该贪爱诸色』,『我们不应该贪爱诸声』,『我们不应该贪爱诸香』,『我们不应该贪爱诸味』,『我们不应该贪爱诸触』,『我们不应该贪爱诸法』,『我们应当修持律仪』云云。他们对本来并不存在的事物生起『存在』之想,进而观察思惟,于是产生强烈的耽着,沾沾自喜并且赞叹自己、轻侮他人。应当视这些人们与此譬喻相同。我不会说这些愚昧之辈在修道,而应称之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善男子!就像这样,譬如某一无法生育的女子,她因失念(忘记自己无法生育或失去正念)而发下此般誓言:『我不想要有孩子。』另有某位清楚通达实情的女子,为了要守护(宽慰)她的心,便说:『妳将会有个外貌端正又俊美的儿子。因此请不要发这种誓。』该位无法生育的女子听到此女这么说,随即失念而自忖:『我就要有个外貌端正又俊美的儿子了!』于是满心期待,并因这般迷乱的想法而感到欢喜。然而,所谓的儿子根本不曾出生,未来也不会出生。
善男子!就像这样,诸如来了知、照见一切诸法都如同无法生育女子的孩子,但为了顺应世间,所以宣说二分别之法:
『过去你称为某某,父族如是这般,母族如是这般,有这般颜色,吃这样的食物,存活期间如是这般,曾尝受过此等苦乐,寿限则如是这般。』
『未来将会这样:你将名为某某,父族将会如是这般,母族将会如是这般,将会有这般颜色,将会吃着这样的食物,存活期间将如是这般,将会尝受此等苦乐,寿限则将如此这般。』
『现在你名某某,父族如此这般,母族如此这般,有这般颜色,吃着这样的食物,存活期间如是这般,尝受着此等苦乐,寿限则如此这般。』
「善男子!譬如该位无法生育之女子,自己虚构出『我将有孩子』的想法而满心期待,然而那个孩子却是不生之法。由于是不生之法,所以是不灭之法;由于是不灭之法,所以不是能表显之法。
「善男子!就像这样,一切诸色本来就是不生之法;由于是不生之法,所以是不灭之法;由于是不灭之法,所以不是能表显之法。一切受、想、行、识,也都像是这样的──本来即是不生之法;由于是不生之法,所以是不灭之法;由于是不灭之法,所以不是能表显之法。因此,我不会称那些无法如此了知法性的愚昧者们正在修道,而应称之为『入于颠倒』。
「那些如此了知诸法者,即是入于真实,住于道中,于道中无所动。为何如此呢?因为安住于诸如来法,就是由于法界不动而不动的。
「善男子!正因如此,若是想要趋入诸如来法理的善男子或善女人,便应于贪欲无所动摇,于瞋恚无所动摇,于愚痴无所动摇,于一切烦恼无所动摇,于眼、色、眼识无所动摇;同样地,于耳、声、耳识,鼻、香、鼻识,舌、味、舌识,身、触、身识,意、法、意识都无所动摇。也应于一切法想无所动摇,并于一切法想无所住。
「为何如此呢?若于贪欲有所动摇,则于法界有所动摇。为何如此呢?因为空性不动,则『贪欲即是法界』。
若于瞋恚有所动摇,则于法界有所动摇。为何如此呢?因为无相不动,则『瞋恚即是法界』。
若于愚痴有所动摇,则于法界有所动摇。为何如此呢?因为无愿不动,则『愚痴即是法界』。
「若于一切烦恼有所动摇,则于法界有所动摇。为何如此呢?因为如实了知烦恼本性不动,则『一切烦恼即是法界』。
「若于眼、色、眼识有所动摇,则于法界有所动摇。为何如此呢?因为缘起不动,则『眼、色、眼识即是法界』。
「同样地,若于耳、声、耳识,鼻、香、鼻识,舌、味、舌识,身、触、身识,意、法、意识有所动摇,则于法界有所动摇。为何如此呢?因为缘起不动,则『意、法、意识即是法界』。
「若于一切法想有所动摇,则于法界有所动摇。为何如此呢?因为如实了知一切法想自性不动,则『一切法想即是法界』。我通晓此理,所以说:『若能见到颠倒见是颠倒的,便是真实见。』既没有可除遣的,也没有可安立的,所以于颠倒见无所动摇。既没有颠倒见,也没有真实见──因为一切诸法乃是无二的。如实正确地看待颠倒见,即是真实见;若生二相之想,便没有真实见。
「善男子!就像这样,譬如某人身处在阒黑暗夜的道上,见到一处荒郊之中有高耸挺拔、枝叶浓密的树林。他以为该处的某棵树下有盗贼,心生恐惧,于是并未选择走那条路。善男子!你心中是怎么想的?当时既无光明,那人也未直接看到那棵树,他能越过那片浓密的树林吗?能没有对盗贼的恐惧心吗?」
「世尊。不能的。」
世尊又问:「善男子!你心中是怎么想的?若有光明,那人也能直接看到那棵树,他能越过那片浓密的树林吗?能没有对盗贼的恐惧心吗?」
「世尊!正是如此。为何如此呢?世尊!因为此人对于本来不存在的恐怖生起恐怖之想,这便是在非真实中平添虚构。」
世尊开示道:「善男子!就像这样,由于愚昧之辈起诤,于是内心便非真实、颠倒,一切所作所为也就成了颠倒的。由于无明的黑暗完全遮蔽了双眼,所以对一切法都无中生有、平添虚构,于是对轮回中的怖畏险难感到惊恐,想方设法要出离轮回。他们所恐惧的轮回,在胜义中其实是不可得的。他们还认为「涅槃即是无有恐怖」,于是百般寻觅涅槃。受善知识所摄受而入于真实的人们,则能如实深入地了知轮回的本性即是涅槃,也如实深入地了知一切法无生。那些如此入于真实的人们不取任何法,不舍任何法,不除遣任何法,也不安立任何法,于法界中,无有所安住,也即无所动摇。由于无所动摇,所以不修习「处」(对象);由于无所修习处,所以无住;由于无住,所以无动。这就是无所动摇的诸如来法理──其中任何可动摇者、可超越的,或者可舍或可取之法皆不可得(无所缘)。
「为何如此呢?因为法理就是虚空之理,而虚空也是既无动摇、也无可超越的。善男子!了知如此入于真实者,即便倾所有众生之力,也不能撼动他通达的了知智慧。为何如此呢?因为他已如是获得不动的智慧了。」
随后,舍利子尊者从座上起身,将上衣的一侧垂放下来,袒露右肩,并且右膝跪地,面向世尊所在处,双手合掌,顶礼膜拜,接着便向世尊说道:「世尊!若有善男子或善女人,能够受持记忆、深入通达此法门,或者生起信解,那些65便是智慧第一的教授66。为何如此呢?世尊!因为此法门能遣除一切无知、具足一切智慧。」
大目犍连尊者也向世尊说道:「世尊!若有善男子或善女人,能够受持记忆、深入通达此法门,或者生起信解,那些便是神通第一的教授。为何如此呢?世尊!凡是以眼识所了知的法,就不是神通。因为对于任何以眼识所了知的法,即便是在一弹指间也不生起信解,这便是神通第一。」
离婆多尊者也向世尊说道:「世尊!若有善男子或善女人,能够受持记忆、深入通达此法门,或者生起信解,那些便是禅定第一的教授。为何如此呢?世尊!因为此法能彻底焚毁一切烦恼。」
须菩提尊者也向世尊说道:「世尊!若有善男子或善女人,能够受持记忆、深入通达此法门,或者生起信解,那些便是安住于无烦恼第一的教授。为何如此呢?世尊!因为此法门远离一切烦恼怨敌、也不受任何法所染污。」
大迦叶尊者也向世尊说道:「世尊!若有善男子或善女人,能够受持记忆、深入通达此法门,或者生起信解,那些便是杜多功德第一的教授。为何如此呢?世尊!因为此法门已经净治了一切烦恼,一切诸法都不成为杂染(有漏的非清净法)。」
罗睺罗尊者也向世尊说道:「世尊!若有善男子或善女人,能够受持记忆、深入通达此法门,或者生起信解,那些便是爱好学处第一的教授。为何如此呢?世尊!因为此法门已经到达一切学处的彼岸了。」
优波离尊者也向世尊说道:「世尊!若有善男子或善女人,能够受持记忆、深入通达此法门,或者生起信解,那些便是持律第一的教授。为何如此呢?世尊!因为此法门能尽除一切烦恼。」
阿难尊者也向世尊说道:「世尊!若有善男子或善女人,能够受持记忆、深入通达此法门,或者生起信解,那些便是多闻第一的教授。为何如此呢?世尊!因为此法门具足一切多闻的功德。」
诸大声闻如是这般各自运用最为上妙的赞叹言词,赞叹、推崇此法门。
接着,世尊嘱咐阿难尊者道:「阿难!因此,你应当安住于一切诸法无所除遣亦无所安立的真谛中,并如实正确地宣说佛菩提之法。你应以此理而做圆满的宣说。你应当宣说任何法皆无可舍、无可得、无可知、无可断除、无可修习、无可现前、无可现证,无有轮回可出,也无涅槃可证;既无预流果可得,也无一来果、不来果、阿罗汉法可得。为何如此呢?阿难!因为一切法即是预流、一来、不来、阿罗汉之法──也就是说,因为法界是平等的。
「阿难!因此,你应当向菩萨乘的人们宣说『声闻地、辟支佛地没有可超越的,一切佛法也没有可得』之法。为何如此呢?阿难!因为一切诸法即是佛法──也就是说,因为法界是平等的。
「阿难!此外,你应当向希求现证阿罗汉果的瑜伽行(行菩萨道)比丘们宣说『贪瞋痴无所断除』之法。同样地,也应当宣说『如来无所可见、诸法无所听闻、僧伽无所亲近承事』之法。阿难!贪瞋痴毕竟不可断除,因为贪瞋痴是空虚的。阿难!即便是剎那性的法(有为法、生灭法),也没有可断除的法──因为了无所有。」
后来,阿难尊者便向世尊说道:「世尊!为何如来本来无所可见,诸法本来无所听闻,僧伽本来无所亲近承事呢?」
世尊开示道:「阿难!如来之所以无法展示,是因为无法以肉眼见到他。阿难!法之所以无法诠说,是因为无法用耳朵去听到它。阿难!僧伽之所以无所造作,是因为无法以身口意而亲近承事。」
阿难尊者又向世尊说道:「世尊!诸佛世尊的法性也像是这样,难以了证并且十分希有。」
世尊说道:「阿难!正如你所言。以此法门的意义难以了证之故,诸佛世尊的法性难以了证。为何如此呢?阿难!因为虽然面对一切烦恼时,都应当修治内心;然而,任何一法却同时也是无所动摇的,都是无所超越的。
「阿难!应当要知道,若有众生藉此法门而趋入诸如来的法理,并生起信解心,他们是很希有的。
「阿难!若有善男子或善女人在我的教法中出家,并能受持记忆、深入通达此法门,或者生起信解,他们便不至于糟蹋国人所供养的食物,并且是在如来的教法中真实出家之人,获得人身也因而具足大义。他们能够彻底摧灭罪恶之魔罗,完全摧毁了认为自我实有的骄慢心,净化了信众供养时的障碍(即能够接受任何供养),堪受供养,应视之为福田。为何如此呢?阿难!因为具有增上慢的人们、执着果位有所缘的人们、执着菩提有所缘的人们、未与过去诸佛往来(亲近承事)的人们,是无法承受此法门的。」
佛陀宣说此法门时,坚胜意乐菩萨便获得了无生法忍。于是世尊当即面露微笑。
这是诸佛世尊的法性。因此,当世尊微笑时,由其口中放出诸如青、黄、赤、白、红、玻璃、银色等种种颜色的光芒。那些光芒遍照了无边无际的世界,向上直至梵天世界。之后,光又折返,回到世尊所在之处,绕行至尊三圈后,隐没于世尊的头顶。
接着,阿难尊者因为受到佛陀威神加持,于是从座上起身,将上衣一侧垂放下来,袒露右肩,并且右膝跪地,面向世尊所在处,双手合掌,顶礼膜拜,接着便向世尊说道:「世尊!若是无因无缘,诸如来是不会面露微笑的。世尊!现此微笑之因是什么呢?缘又是什么呢?」
世尊向阿难尊者说道:「阿难!在这些眷属中,有两百名具有增上慢的比丘在听闻此一无增上慢之法后,便不再受生于轮回(因为他们已经永远断除烦恼),内心从有漏法中获得解脱。坚胜意乐菩萨则证得无生法忍。阿难!这位坚胜意乐菩萨在经过万劫以后,将会成就无上正等正觉的佛果。该劫名为『普照众宝』,其世界则名为『众花开敷』。他将成为『如来.应供.正等正觉宝莲德藏佛』。届时他的佛土将会具有无量功德庄严,其中处处都是菩萨。」
于是阿难尊者便请问世尊:「世尊!此法门的名称是什么呢?又该如何受持呢?」
世尊说道:「阿难!你应当以『于一切法无所动』之名受持此法门,也应当以『坚胜意乐品』之名受持此法门。」
世尊给予此番开示后,阿难尊者、坚胜意乐菩萨以及诸菩萨、比丘大众,还有诸世间的天、人、阿素罗、干闼婆等眷属会众,皆大欢喜,咸皆称扬赞叹世尊所言。
圣坚胜意乐品大乘经。
印度和尚天主觉、慧铠,主校译师佛僧耶谢德等翻译、校对、抉择。